我们在前几期的罗斯福传中看到,在美国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之时,FDR 采取了前所未有的治理措施,不但使得美国的经济走出了低谷,而且很大程度上改变了美国的制度结构和美国人对于政府的基本看法。在 FDR 之前,美国是一个放任自由的资本主义国家,也是资本主义国家中唯一一个没有任何基本福利制度的国家。FDR 新政之后,美国人开始意识到,国家不仅仅是一个资本斗兽场,这种激烈的竞争在迸发出惊人的创造力之外,也将社会置于某种极度不安全的境地。一旦场面失控,付出代价的就是老百姓。因此国家需要对资本和市场进行一定程度的监控,国家需要提供基本的安全保障,比如说老百姓存款的安全,失业保险和养老保险,对儿童的妇女的基本保护等等。在 FDR 之后,美国才可以说从一个近代的野蛮竞争的资本主义国家,进化到了一个现代的,注重普通人生命价值和安全保障的文明资本主义国家。一些不了解 FDR 的人,只是觉得 FDR 帮助美国度过了经济危机。但实际上,他做的要比这多得多,他重塑了美国社会。这就是为什么美国人只要提到伟大总统,前三位一定是华盛顿、林肯、和小罗斯福。
说完了内政,我们今天集中来说说 FDR 的外交政策和他在二战中的表现。
在 FDR 的第一个任期中,他的执政重点在于内政的修补。在外交方面,FDR 基本上采取的是一种收缩政策。其中最引人诟病的是他拒绝配合 1933 年在伦敦举行的伦敦经济会议,使得这次旨在协调各国走出经济危机的世界经济会议基本上没有什么成效。这是因为 FDR 希望美元能够很大程度上摆脱金本位,政府才能有足够的货币来应对大萧条。因此他不希望美国受到国际条约的约束。这不是一种负责任的做法。但当时的美国还不是今天的美国,美元也不是今天的国际硬通货地位。因此美国的这种做法被人指责为经济民族主义,但造成的伤害十分有限。
FDR 在第一个任期的外交上最重要的表现是开始尊重美洲的其他国家。美国不再把美洲国家视作自己的保护国。美国从海地撤军,与古巴和巴拿马结束了保护国关系。签署了尊重美洲各国主权的蒙特维多国家权利义务公约,放弃了对美洲国家可以采取单方面干预行动的权力。这一阶段,美国为了自身内政的需要,在外部事务上,采取了明显的收缩政策。
FDR 会见巴西独裁者 Vargas
这里还需要特别说明的是,在 FDR 第一任期结束的时候,欧洲形式变得紧张。美国当时流传一种说法,是美国卷入第一次世界大战,是银行家和军火商撺掇的。因此美国这一次一定不能再上当。随便欧洲打得你死我活,我美国坚定地中立。因此从 1935 年到 1937 年,连续制定了一系列所谓“中立法案”,即无论战争性质,美国公司不允许向任何一方出售武器和战略物资。FDR 反对这一法案,因为他认为这将大大鼓励侵略者而使得被侵略者受到不公平对待。但他屈从于了议会,签署了这些法案。1935 年 8 月签署,10 月份意大利就入侵了埃塞俄比亚。由于中立法案,美国无法向埃塞俄比亚提供任何援助。
但到了 FDR 的第二个任期,希特勒的崛起已经使得欧洲极为不安。1938 年慕尼黑会议西方压迫捷克割让苏台德地区,全面向希特勒绥靖。而在亚洲,日本开始了全面侵华战争。FDR 采用了各种方式,部分绕开了中立法案,通过英国的货船,向中国运送武器。这就是为什么中日战争在 1937 年打响,但一直到 1941 年双方才正式宣战的原因。就是因为一旦正式宣战,根据中立法案,美国将不能再向中国提供武器了。
到了 1939 年,德国入侵波兰,二战正式打响。美国依然有一部分孤立主义者发誓一定要和 FDR “斗争到底”,坚决不能让美国卷入战争。但他们很快意识到这么做只会把美国的军工产业逼到加拿大去生产并且销售。最终,FDR 赢得了针对孤立主义者的胜利。在 1939 年最新版的中立法案中,基本上只要是现款购买,能够自己运走的武器,美国都可以销售了。这就是历史上所谓的“现购自运”替代了武器禁运。
中立法案可以说是 FDR 向美国大众的孤立主义情绪的一种妥协。但到了 1941 年,这种妥协也走到了尽头。因为欧洲和亚洲的战事越来越严峻,美国船只必须进入交战区运输武器。这样美国船只就存在被击沉的风险。FDR 这时候开始考虑租借法案,以进一步扩大美国对自由世界的援助。
FDR 的某种霸道行径再次显现出来,1940 年,他公开违反中立法案,和英国签署了向英国提供驱逐舰的协定。这是租借法案的先驱。因为这个时候,法国的突然沦陷使得美国的孤立主义者很难再得到支持。美国开始意识到一旦德国完全占领了欧洲,美国也就被边缘化了。因此 FDR 采取了几个方面的行动。
首先,他督促国会通过了美国历史上第一个和平时期的征兵法案。任命了主张积极参与国际事务的史汀生Henry Stimson 和诺克斯Frank Knox为战争部长和海军部长。这里顺便提一句,这个时候最反对 FDR 的,就是一个叫做“美国第一委员会”(America First Committee)。所以美国第一并非是川普发明的口号,而是从一开始就是美国孤立主义者的信条。
其次,FDR 再次利用自己的个人魅力,使用当时最先进的通讯广播技术,无线电台,通过晚餐时间定时的“炉边谈话”节目,向美国人民说明美国为什么要支持自由世界的反法西斯战争,美国为什么不能所谓光荣孤立。最终,美国的民意发生了逆转,国会终于得以在 1941 年 3 月通过了租借法案,允许美国向英国、中国和后来的苏联输送军用物资。美国这座民主兵工厂正式开始运作了起来。
一个粗略的统计是,美国在抗日战争期间,通过租借法案提供给中国的无需偿还的物资价值 15 亿美元,相当于今天的 320 亿美元。而中国满清对外支付的所有战争赔款和条约赔款的总支付额大约是 8 亿两白银,相当于今天 140 亿美元。美国给中国的援助,是满清赔款的两倍多。
到了这个时候,FDR 的第二个任期也临近结束了。由于美国的传统,首任总统乔治华盛顿拒绝参选第三个任期,这使得后来有企图突破两个任期的美国总统总是遭到恋栈的指责。FDR 本身也不想突破这个传统。但 1940 年是欧洲最黑暗的一年,法国投降,欧洲匍匐在希特勒的淫威之下。而美国国内依然一片孤立主义呼声。FDR 认为,他必须要继续参选,在战火中重新塑造美国这个国家。但是,这个时候的 FDR 依然不敢得罪国内的孤立主义,他一再保证会尽最大努力不让美国的年轻人上战场。
1940 年 FDR 是通过什么样的手腕赢得了破天荒的第三个任期的?他对日本的遏制政策导致了珍珠港事件的发生,有很多轶闻说罗斯福在日本偷袭珍珠港之前就已经得知了日方的计划,但他希望用这次攻击来说服国会参加第二次世界大战。这些传闻是真的吗?
Er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