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在最近的中国之行回来后,接受了一些采访,这些采访在大西洋两岸都引起了争论。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说欧洲不能盲目跟随美国的步伐,应该避免 “被拖入不属于我们的危机”。这句话大概是指台湾,导致一些观察家声称他正在削弱反对中国的跨大西洋阵线,尽管他接着重申了法国对台湾现状的支持。
他以许多评论家也认为有争议的方式展开:“欧洲人不能解决乌克兰的危机;我们怎么能在台湾问题上可信地说,'小心,如果你做错事,我们会在那里”? 但这并不令人惊讶: 作为他正在进行的更广泛的 "战略自治 "宣传的一部分,马克龙只是指出,如果欧洲人不能处理自己后院的安全问题,他们在亚洲就不会有信誉–特别是考虑到历届美国总统,无论是共和党还是民主党,都要求欧洲人对自己的安全拥有更大的自主权。
评论家们可能会对马克龙的直言不讳感到不安,但他的言论揭示了他的中国之行的更深层动机:欧盟应该在世界事务中找到自己的声音,不要让自己的世界观和利益被其他人塑造,无论是在华盛顿还是北京。尽管美国的政策制定者可能还没有准备好听到这一点,但令人不舒服的事实是,马克龙正在大声说出许多欧洲伙伴悄悄相信的事情。
在闭门不出的情况下,欧洲领导人真正担心与华盛顿步调一致地进入与中国的公开冲突。欧洲人关注中国行为的许多方面,从不公平贸易行为到侵犯人权。欧盟委员会一直愿意面对其中的一些问题,甚至在2019年给中国贴上了 "促进替代治理模式的系统性对手 "的标签,巴黎也接受了这一说法。但许多欧洲人不太愿意被拖入一种对抗性的方法中,他们有时认为这种方法与美国对失去其全球首要地位的恐惧而不是健全的政策制定有关。
这是美国在与欧洲合作建立应对中国的共同方法时需要接受的一个现实。如果美国希望其方法奏效,那么成功地对抗北京将与制定统一的经济战略一样重要,美国必须注意其欧洲同行–世界最大贸易集团之一的领导人–的疑虑、细微差别和利益。
在整个欧洲大陆,领导人都在小心翼翼地调整他们对北京的态度,很明显,他们正在走钢丝,试图平衡经济利益和其他优先事项。在这方面,马克龙并不孤单,他在欧盟委员会主席乌苏拉-冯德莱恩的陪同下访问中国,几乎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几个月前,德国总理奥拉夫-肖尔茨前往中国,几周后,西班牙首相佩德罗-桑切斯也来到中国。两位领导人都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进行了亲切的会谈,并忙于为各自国家的商业交易进行谈判。意大利总理乔治亚-梅洛尼计划在5月前往北京做同样的事情。同时,即使是中欧和东欧最响亮的与美国结盟的支持者,也仍然是与北京的14+1论坛的一部分–中国对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战争的支持并没有改变这一点。例如,就在战争开始前几周–在中国确认与俄罗斯的 "无限友谊 "后几天–波兰总统安杰伊-杜达在2022年冬奥会期间访问了中国。这些外交趋势不会消失,华盛顿越早接受这个现实就越好。
虽然拜登政府在支持乌克兰反对俄罗斯侵略方面形成了强有力的跨大西洋团结,应该受到赞扬,但它在为中国这样做时却没有那么成功。美国总统拜登的标志性跨大西洋倡议,即贸易和技术委员会,并没有促成数字规范和供应链的统一。相反,拜登政府加倍推行特朗普时代的保护主义。跨大西洋谈判代表仍在为特朗普的钢铁关税争吵不休,甚至在美国国会于2022年8月通过的《通货膨胀削减法案》中,以牺牲欧洲伙伴为代价为美国工业提供了大量补贴。
此外,当华盛顿为自己的行为设定双重标准时,许多欧洲领导人怀疑其美国对话者的诚意。例如,当美国向欧洲施压要求削减与中国的关系时,美中贸易在2022年达到了6900亿美元的历史新高。虽然欧盟-中国全面投资协定在许多跨大西洋的压力下被搁置–部分原因是中国制裁了几名欧盟官员–但特朗普政府与北京的第一阶段贸易协定仍在实施中。
尽管存在明显的紧张关系,但华盛顿没有必要感到绝望,因为从长远来看,一个更加自主的欧洲只会有利于美国对中国的推动。为了与北京竞争,华盛顿将需要一个可靠的合作伙伴。还有一种方法可以更有效地反击中国的野心,而不需要让欧洲人鹦鹉学舌: 通过允许欧洲建立其主权,美国可以减少欧盟易受中国外部影响的风险。而这正是巴黎一直在推动的事情。
在过去六年里,马克龙的雄心壮志是加强欧洲的自主权,保护关键的基础设施和供应链,并为欧洲大陆制定必要的地缘政治工具,以竞争和捍卫自己的利益和安全。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欧盟已经在多个领域为这一目标开了个头。它就反胁迫机制达成一致,以保护其成员免受掠夺性贸易压力的影响,这主要是对中国企图孤立和欺负立陶宛为台湾说话的反应。欧盟的《芯片法》、《净零工业法》和《关键原材料法》可能不会成为头条新闻,但它们是使欧洲人在电池、原材料、氢气和关键技术的电子组件方面大大减少对中国依赖的重要步骤。特别是巴黎,一直处于这些努力的最前沿。在更广泛的热点技术问题上,法国一直是对华为限制最多的国家之一,其公务员已被禁止下载TikTok软件。
正如冯德莱恩之前所说,目标不是完全脱钩,而是为欧洲工业 "减低 "对中国的依赖。幸运的是,布鲁塞尔和欧盟各国首都的领导人没有忘记在COVID-19期间在药品方面受制于中国的经历,或者看到俄罗斯如何利用能源关系获得政治影响。
在军事问题上,一个更加自主的欧洲也开始慢慢从历史的假期中醒来。整个欧洲大陆的国防开支正在增加。自马克龙的第一个总统任期于2017年开始以来,法国已经将其国防预算增加了25%。它现在正在考虑一项法案,如果获得通过,将继续保持这一趋势,并最终在马克龙的任期内将国家的军事支出增加一倍。德国、北欧国家和波兰也宣布了类似的增长。
此外,欧洲人终于重新与他们自己的邻居接触,他们被俄罗斯和中国影响太久了,重新关注西巴尔干或东欧的扩大和区域一体化。在中国击败欧盟向西巴尔干国家分发疫苗仅一年后,法国领导的欧洲政治共同体的启动,是在一系列重要问题上发展合作和基础设施的一个有希望的开始。
美国的政策制定者需要寻找双方利益具体一致的地方,而不是期待一致,。目前,欧洲的主要优势是利用其商业力量。美国不应通过保护主义或反对欧洲国防工业的出现来破坏这一点。
马克龙一直很清楚,欧洲人在美国盟友和中国之间没有 “等距离”。从长远来看,一个维护自身利益和世界观的团结的欧洲最终会成为华盛顿更有力的合作伙伴,而不是那些严格结盟但遵循孤立的国家战略的盟友。一个被授权的、独立的欧盟目前对美国来说可能并不诱人,但华盛顿应该牢记,这也是一个中国无法分割和支配的欧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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